大女人‧小媽媽

      星期三處理完「梵谷事件」後，星期四一大早就接到另一位學生家長打來的電話，說孩子昨晚腳膝蓋撞到樓梯，現在不良於行，根本不能走路，所以今天要請假。我一聽第一個直覺反應是「怎麼又有人出事呢？難道我們班最近犯太歲嗎？」

      詳細詢問家長孩子的情況後，大概瞭解是孩子膝蓋的某個東西斷掉了，所以必須好好休養，現在以不動為最好。我心想「糟了！我們班在三樓又沒有電梯，這狀況可能不是休息個一兩天就可以復原的，下週又是段考，這可怎麼辦才好呢？」當下雖然我覺得這個聲音好像學生本人，但因為沒有跟這個孩子的家長通話過，我就相信應該只是媽媽跟孩子的聲音很像吧！

      到校後，我立刻詢問健康中心的護士可以提供的資源，也告知同學，希望大家提供協助，孩子們都非常熱心呢！後來中午吃完午餐後，我先跟梵谷事件的家長通話，瞭解孩子現在的狀況後，就跟這個腳受傷的家長聯絡，想告知他學校可以提供輪椅跟柺杖，還有後續的處理方法。但根據我手上的通訊資料，孩子的媽媽始終聯絡不上，後來我想到那就回撥今天早上打來給我的那支電話好了，果然就有人接聽了。

      一開始我如實向家長報告了學校可以提供的協助，但我越聽越不對勁，這明明就是Y學生的聲音啊！依我多年聽聲辨人的功夫，這絕對不會錯的！況且，我從來沒遇過對自己孩子生病還這麼冷漠的家長的。於是我就到班上做了小實驗，我找來Y生的好朋友C詢問該生的手機號碼，果然就是早上打來的那個電話，後來我又要C生打電話給Y生，假裝詢問他要誰背他上三樓？C生不疑有他就撥電話了，電話一接通C生直接劈頭就問：「你要誰背你啊？」沒想到Y生立刻回答「我自己走啦！不用人背！」我請Y生繼續問他現在他在哪？Y生回答他現在在家，可是我剛剛打同一隻電話給媽媽的時候，媽媽說他在外面啊！這時我心裡有個底了，先按兵不動，等星期五Y生到學校再處理了！

      今天一早，我就把Y生叫到教室外面，我問他昨天的電話是他媽媽打的嗎？他立刻回說是「乾媽」打的，而且Y生今天一到學校就先鋪梗了，他告訴同學昨天乾媽和親媽媽兩個媽媽一起照顧他，讓他覺得很幸福！我立刻反駁他，如果是乾嗎，為什麼打來就自稱媽媽呢？接著還拋出其他疑點質問他，Y生反應很快且自信地一一駁回，看來昨天在家有先沙盤推演過才對。

      過程中我也跟他柔性勸導，因為我知道他們家的狀況比較複雜，如果沒有人可以幫他請假，他可以直接告訴我他受傷不方便走路，我還是會讓他請假的啊！我真正生氣的是他把我對他的關心踐踏了，明明沒什麼狀況，卻要把事情講得這麼嚴重，讓我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像個傻子一樣。但Y生還是堅持那是他乾媽打的電話，後來Y生的一句話激怒了我，他說：「事情很簡單，是你自己要把我想得那麼複雜的！」我回他：「到底是誰把事情弄複雜呢？既然如此，我們就來好好處理一下這件複雜的事。」

      我問他乾媽的資料，他說是國小同學的媽媽，我問他乾媽的電話，他立刻脫口而出，我接著要求他把乾媽的姓名、工作及電話全寫下來，我要跟「乾媽」好好聊一聊。回辦公室後我立刻撥了電話，結果轉到語音信箱，我就覺得不對勁，正準備找其他學生來問的同時，幾個很貼心的學生就來找我了，他分一方面想關心我的情緒，因為我早上的發飆把他們都嚇到了，二方面他們在想也許我需要一些協助，果然是我的好孩子啊！

      在他們的幫助下，果然那個「乾媽」的電話其實是Y生之前的手機號碼，真是一堆的謊言啊！於是中午我便又找來Y生「瞭解」狀況。我一開始就說：「你確定這是你乾媽的電話嗎？」Y生大概看到班上同學有來找我，立刻說：「不確定。」我回他：「那你早上講得這麼斬釘截鐵？」他回：「我早上沒有說確定。」真是一個有夠冷靜的小鬼啊！在幾番對話之後，他終於承認那是他之前的手機號碼，真是有夠無恥的！

      我接著逼問乾媽的手機號碼，Y生一直說他是透過國小同學聯絡的，但國小同學的電話在家裡的通訊路上，我反問他，一個你爸爸不知道，媽媽也不知道他的存在的乾媽，可以在晚上九點多到你家照顧你，隔天早上七點不到又到你家協助你的人，你竟然沒有他的電話，況且你跟他的兒子又不熟，連他現在讀哪間國中都不知道，不會太離譜了嗎？況且可以為了一個乾女兒臨時請假，父母都沒有請假照顧你了，這個乾媽對你也太好了吧？

      聽了我一連串的質疑後，Y生靜默不語，因為我實在不想跟他講太多話，我只說了我會給他一支大過和一些重話後就教他趕快離開我的視線了。之後我把單子交到學務處也跟主任報告了事情的詳細經過，主任說待會找Y生過來談談，我就離開了。沒想到這個傢伙竟然跑到健康中心找護士阿姨哭訴，說我不喜歡他、不關心他之類的，害護士不知道該怎麼辦，還跑來找我瞭解狀況呢！真是城府有夠深的一個死小孩啊！

      第七節我在班上上課，主任把Y生叫去學務處，一直到放學過不久Y生才回來。放學我跟學生交代完事情，學生也走得差不多時，Y生才拿著行為自述表來給我簽名，上面他終於承認一切都是謊言，反省寫得很「感人」，讓人很想吐。我再導師的那一欄寫上：「該生並無悔意，上述反省皆是敷衍的表面功夫，不足採信……」我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被整了，每次拆穿後我都會給他機會，再相信他一次，但事實證明他需要的不是老師，而是心理醫生！

      至於他為什麼招了呢？因為Y生到主任那兒後依舊照著之前的說詞再演一次，主任冷冷地問到了Y生的小學同學、乾媽姓名及小學資料後，立刻就撥了電話給學區內的小學，這樣的舉動讓Y生錯愕了！沒想到主任竟然真的要到了那位小學同學家長的電話。掛上電話後，主任說：「如果你讓我兜一大圈才證明你在說謊，那後果你自負啊！」Y生猶豫了一下，就一五一十全招了。

      今天要不是主任打電話到國小的動作讓他嚇到了，我想他是絕對不會承認的吧！我不懂，到底是誰把事情弄複雜的呢？到底是誰比較複雜呢？後來我還從主任口中得知，今天Y生膝蓋上包得那一大圈其實根本是阿媽幫他包的，那為什麼要騙我他傷得那麼嚴重呢？把別人的關心踩在地上踐踏很好玩嗎？我真的不懂啊！明明應該是很單純的國中生，心機怎麼可以這麼重呢？

      我真的覺得他應該去看醫生，他之前這麼多的行為在在都反映出他的心生病了，如果沒有好好處理，實在擔心出社會後他會成為社會版頭條的新聞人物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