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人‧小媽媽

      今天處理一個任教班的學生，又處理班上家長的意見，回家後又聽到淵說他同學的事，突然心裡有很多感觸，我相信父母都是愛孩子的，所以給予很多照顧、保護與協助，也常常捨不得放手，怕孩子累、怕他們辛苦，但其實他們更怕面對孩子的問題。我常常在想，這樣的愛難道不是一種害嗎？

      先從導師班的孩子說起，A是一個成績頂尖的學霸，但卻沒有任何生活能力！不是我誇大，上學期做叫賣聲的作業時，孩子們跟我說A不會買東西，連跟老闆說要把雞排切塊都不會！我整個驚訝，都已經國中八年級了，這樣簡單的生活能力都沒有也太離譜！但A會這樣其實也不難理解，因為他的母親實在太照顧他了！舉例來說，上週某天A生病請假，我請他隔天要交假卡給我，但因為A手邊沒有假卡，所以他隔天返校後我便請他去學務處領取。沒多久我就收到媽媽的訊息「可以拜託老師告訴A如何完成請假手續嗎？他可能把這件重要的事忘了呢！」拿假卡這件事真的不難，我早修一看到他就提醒了。再來，A昨天參加完交糾的幹部訓練，得知未來可能會有二到三週的執勤時間，今天我又收到媽媽的訊息「老師，A說他被選為交通導護，要輪值2～3週，我在想可以多選幾個同學當忙分擔一下，每個人只要輪一週嗎？」A在班上完全沒有擔任幹部，只是要他輪值個兩週交糾都要找人來分擔，那之前同學又當幹部又是交糾的，為什麼人家都可以呢？

      此外，去年剛接班時，我按照以往的習慣讓孩子們每天考成語，但畢竟是從八年級才開始的後母，我的規定較以往寬鬆許多，一天只要背四個成語再加義近義反（以前學生是背五個），一週也只考四天，升旗那天不考（以前是天天考，管你升不升旗）。但家長看到孩子剛開始背得辛苦就立刻傳訊給我「......老師以前帶的班都是這樣過來的嗎？還是班上同學也都考得很好，沒有問題？我自己是覺得考兩個差不多，不會花太多時間，也可以考得比好，較有成就感......」其實家長都很客氣，也很尊重我的作法，孩子在學校也沒有抱怨，但我覺得就是因為媽媽太保護孩子，看孩子念書累、寫作業慢就想幫他減輕負擔，孩子就只要專心念書，其他生活瑣事一律不必煩心，也因此讓孩子除了念書之外什麼都不會！班上同學都笑A是個只會念書、什麼都不會的學霸！今天還有個女孩因為抽籤抽到跟A一組而在聯絡簿上抱怨，為何老天爺要如此捉弄她，讓他跟這個生活白痴一組做童軍報告，她覺得自己快瘋了！媽媽這樣不放手的愛，對孩子真的好嗎？

      再來說說任教班的這個孩子，從上學期末我就花了很多時間處理他的問題，B喜歡在上課時唱歌（國文課喔），也喜歡自言自語，完全無視他人存在。如果你只是自己小小聲murmur的話，那我也就算了，但B的聲量是會大到干擾其他同學，甚至整個課程進行的。今天更發生了讓我臉綠的事件，這已經不是白目、自我中心可以形容，已經構成相當嚴重的騷擾，媽媽雖然震驚，但仍不想正視B的問題，只在意懲處，卻沒有想去協助解決孩子真正的問題。我一看就覺得B是個亞斯的孩子，畢竟我也是個家有亞斯孩子的媽媽啊！但B的家長始終不想面對孩子的問題，都覺得B沒問題，在家很正常，跟鄰居互動也很正常，不需要送鑑定，因為他不想B被貼標籤！但說真的，B的狀況爆炸無敵誇張嚴重，其他同學看在眼裡、罵在心裡，不必送輔導室，大家就已經幫B貼標籤了！那你為什麼不願意好好去協助孩子，讓他獲得妥善的輔導與學習，讓他以後可以更正常地在社會生活、不致於有嚴重的人際困擾呢？這麼害怕孩子被貼標籤，其實是怕自己被貼標籤吧？

      多年前，當我得知小彧是個發展遲緩的孩子時，我也哭過、恨過、逃避過（感謝陪我走過那段難熬歲月的大家），但這些怪天怪地、怪東怪西、不想面對都對小彧沒有任何幫助，我花了一年多時間調適自己的心情，也坦然去接受小彧鑑定後的特殊，最重要的是，我知道給予協助才是最有意義的作法。於是坦然地送鑑定、坦然地安排復健、坦然地拿到手冊、坦然地承認我家兒子很特殊......，過程中我也在學習，坦然面對外人的冷言冷語、異樣眼光，坦然面對自己不是完美好媽媽，坦然面對小彧不可能痊癒、只可能改善，坦然面對並據實以告我有個特殊的孩子，坦然面對老天的安排必有它的深意！標籤，存在人的心中，貼或不貼取決於他人，我們實在無力主導，既然如此，那何必過於在意呢？所幸，小彧在我們的持續努力下有了大幅度的進步，許多人都覺得他很正常（因為沒有長時間相處），但我覺得這樣就夠了！媽媽的心願很渺小，只希望你能健康平安地過日子，對你而言，生活也許困難，但我盡可能地教給你能力，讓你未來可以見招拆招、迎風破浪，因為這是你的人生，媽媽無法陪你過一輩子啊！

      至於淵的同學，那個孩子也是狀況一堆，去年他們校慶時，我就見到C一直動手打其他同學，老師管不住，旁邊他的父親跟阿嬤也沒有出聲制止，站得遠遠得，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反而是我出聲喝止他，要他別再欺負人。但他不欺負這個後，換個位子又去欺負另一個，真的很誇張！上學期淵回家就常抱怨這個孩子的霸道無禮，因為老師常把淵跟C排同一組，淵很乖巧讓老師很放心，所以每次都讓他去當犧牲品。基於對老師的尊重，我始終沒直接向老師反應，要訓練淵自己去跟老師說，但似乎沒太多效果就是了！這學期班親會許多家長也提到C這個孩子，因為同學回家都在抱怨C，不是動手亂打人，就是一直干擾課堂秩序，家長們都很擔心啊！今天淵吃晚餐時又說到C，淵說：「C的爸爸覺得孩子沒問題，只有媽媽覺得C有狀況。」難怪C的問題一直無法處理！其實我沒有長時間跟C相處，不確定他是有特殊氣質還是只是被慣壞的屁孩，但不管哪一種，父母都有責任，這樣的放任只會害了孩子，並不是愛啊！

      我雖然不是一個溫柔的媽媽，但我對兩犬的愛一點也不少（誰敢動我兒子，我是會跟他拼命的那種），就是因為愛他們，才要放手讓他們學習自主、獨立、學習現實的殘酷與人生的無奈，我知道我做得還不夠，還是太容易煩惱與擔憂，但我很清楚地知道放手讓孩子飛之前，一定要教他如何飛，而不是一直把他馱在背上帶他飛，更不要怕他面對挑戰與挫折，每一次的試煉都是能力升級的關鍵，因為他的人生屬於他自己啊！深深期盼，假以時日兩犬能夠成為讓人放心、獨當一面的男子漢！